2013年7月11日 星期四

006 { 黑暗中對話 }


女:「妳唔需要理我係邊個,我亦都唔想知你係邊個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 重要嘅,係我地而家喺埋一齊。」

男:「兩個失去咗身份同自由嘅人,可以相愛咩?」

女:「我覺得咁好好,我終於可以好單純咁…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剩係憑感覺去判斷自己係咪愛你。」

有一朝瞓醒,我寫低咗幾句好韓劇 FEEL 嘅對白,作為一個失業編劇,我仍然會容許自己有靈感就創作。

我設想呢對男女係被人困咗喺一間密室度,黑布蒙眼,開始咗一段黑暗中嘅對話。

寫寫吓有D心寒。

唔知點解,我覺得自己好似真係聽過呢段對話,
但係又諗唔起喺邊度同幾時…

 年紀大,記性差。

好彩我一早習慣咗:記憶消失咗,就有佢﹗

正如你喺屋企唔見咗支筆,你都會喺裡面繼續生活,而唔會堅持要揾返支筆出嚟先食早餐。

 
上次講到,失蹤了個多月的 ICAC 探員周詠琪留低暗號,約我去百老滙電影中心見面,時間就係今朝。

喺戲院同一個女仔喁喁細語,係一件好浪漫嘅事,
因為黑暗會令人同人之間嘅界線,暫時減弱一D

我曾為了在銀幕的微光下,觀看一個女子的側面,而時常約她看電影。

當然,那人不是周詠琪。

周詠琪是「打冷」的好伴侶。

但我們又好像一起看過許多場電影,口味接近吧﹗

她比較能接受一些慢節奏 / 沒笑位 / 睇完都唔知導演想講乜嘅作品。

其實她是一個有內涵的女人,可惜男人都係睇樣嘅。

「唔係所有男人都咁 Cheap 吓嘛~?」她曾經問。

「有D男人會睇內涵嘅,不過都係睇咗樣先再睇內涵。」

她沉默了一陣。

「咁你係邊種?」

「我係睇身材嗰種。」

那時正下着雨,她仿佛故意讓雨點沾濕了眼鏡。

「你係個唔敢承認自己感情嘅男人,因為每當你愛上一個人之後,

  就會不知所措。」

 
這清早,百老滙庭前的灰鴿更消瘦了,守法的人不再餵牠。

我買票,買可樂,靜靜進場。坐到右手面靠走廊的邊位。

以她對我的了解,即使摸黑進來,應該都可以找到我。

『尋找隱世巨聲』是一部紀錄片,講述一個音樂天才過著平淡的一生,到老才發現原來自己在南非紅過 Bob Dylan

由於實在太好看,我一度忘記了自己是正在等人的。

忽然,後排座位傳來一把微小的聲音。

 
「別擰轉頭,裝作繼續看戲。」

 
周詠琪﹗

 
我用了很大力氣,才硬生生止住了回頭望她的動作。

「我現在的處境並不安全,有一班勢力強大的人正在追捕我,請原諒無法在這場合仔細解釋了。找你見面是為了求証幾件十分重要的事,我會問你一些問題,全部答YESNO 就得。YES的話你摸一摸鼻哥,NO 的話你便撓起雙手吧。」

我摸一摸鼻,表示明白。

「我開始了:第一條問題,你曾經跟我說過,在 2004 年你入職電視台的第九個月,發生了一件很離奇的事,有一晚你獨自行到古裝街煲煙,後來返回 OFFICE,發現所有同事都在尋找你。」

她的語調很凝重,一點不像平日的她。

「因為時間距離你去煲煙那刻計起,已經過了兩天。這件事是真的嗎?」

我緩慢、清楚地,摸一摸鼻。

「你完全不明白發生過什麼事,在你的記憶中,你就像平日一樣:點煙、發呆、散步回來,只是憑空消失了兩天。是這嗎?」

我繼續摸鼻。

「當時你的家人是打算報警的,但被你上司的上司,節目部總經理勸阻了。那人的名字是:岑天海。對嗎?」

我換一換手再摸鼻。

「除了你之外,其他同期的編劇同事有失踪過嗎?」

我撓手。

「與你同期入職的編劇共有四人,分別是張紫喬、伍懷德、曾見鋒、陳雪。我有沒有說錯或數漏?」

她竟然知道這四個名字,到底她在追查什麼?

我忍耐着,再摸鼻。

「跟着的問題很重要,請你想清楚才回答。自入職後,你們五個人有沒有參加過任何政治集會或遊行活動呢?」

我怔住,很努力地回想當年的瑣事、片段。但只能肯定自己沒有,其他人不確定。

「如果不確定的話,靜止別動。」

黑暗中,我靜止良久。

頭髮尾忽爾傳來幽幽的聲音。

「最後一條問題…」

她微弱而清晰地問:

「你有沒有愛過我?」

螢幕上孤高落泊的音樂人正踏過皚皚白雪,
一首名字叫『I Think of you』的歌柔柔響起。

我全身僵硬,動也不敢動。

應立即撓起雙手吧,但不知何解,無法完成這動作。

再按捺不住,轉身站起:「夠喇~﹗咪玩啦~~﹗」

背後的座椅已空掉。

周詠琪已離開了。

不負責任地,留下一千個問號,和全戲院怒睥着我的觀眾。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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