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6月29日 星期六

003 { 夢中見 }


又是這個夢。

又回到這古怪、詭異的場景,我不情願,無奈醒不來。

地下室,暗藍燈光,光潔的牆壁,六角形的天花。

我被人放在一張椅子上,手腳被綁,套上一個好像看3D電影的眼鏡,但要厚重得多。

前方有一部過時的座地型顯像管電視機,兩個綠色的怪人,拿着REMOTE在調頻。

由於眼罩的關係,無法看清兩人樣貌,如果要形容,我會說這兩人比較像醫生而非技師。

畫面漸漸顯現:電視裡走出一個人、兩個人、三個人…

突然互相掌摑。

機械性的動作,冇劇情、冇動機的暴力。摑人的沒情緒,

被摑的沒反應。

接連看了不知多久,我反胃、噁心,卻無法閉上眼睛,

頭顱亦被固定了。

那兩個綠色的人慢慢步近,開始掌摑我,有節奏地、孰練地、像例行公事地重覆着。

「別太大力,會弄醒他的。」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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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個場景,感覺仍然在地底,好像更深了一些。

我極度恐慌地向前跑、爬,不知道被什麼人/東西/怪物追捕着。

由於四周的通道也是六角形的,而且觸感很光滑,所以夢中的我跌倒了。

身後有人伸出手,扶起我。

是一隻很柔軟、優雅的手,指節明確。

雖然是夢,但當被觸踫,心仍然震動。

手是屬於一個女人的。

無法看清她的臉容,因為通道裡太暗。

但我知道我沒穿衣服。

她也沒穿衣服。

我們一起逃,一直裸跑,直至跑到一片無人的草地,像個荒廢了的棒球場。

天圓地方風寂靜。

月亮接近得似一個飄浮在頭頂的氫氣球。

我們瘋狂地擁吻着,只為着平息彼此的恐懼。

「記住我…」

那個沒有臉的女人說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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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如在水深50米的泳池缺氧,急『標』上水面。

   驚醒,大口喘着氣,不確定自己身在何方。

   用力捏著鬧鐘,努力令自己平復下來。

   可能你會奇怪,這個夢的內容並不太恐怖,不必如此大反應吧~

   是的,如果類似『逃亡』、『密室』的劇情只是夢見一兩次的話。

   問題是:過去三年,上述片段的夢境我合共夢見大約三十三次。

   重復夢見四、五次之後我開始MARK低內容與次數,所以有關『地下室』、『裸體』的夢中含意,我一早識背。

   周公解夢:夢見女人(除了自己的妻子)赤身裸體,是富有的徵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夢見自己赤條條的,是不祥之兆。

   結論:我條命好矛盾。

   『地下室』:大部份的解夢字典都只係話,代表人嘅潛意識。

   所以走落『地下室』,即係想接近自己嘅潛意識。

   夢見自己喺『地下室』俾人綁住,即係潛意識唔想放你走…

   我推論出嚟嘅。

   因為早兩日喺圖書館遇到古怪老伯,令我忽然靈光一閃,今次試下search『榮格.地下室』。

我揾到以下呢段嘢…

『榮格認為:「地下室」及「洞穴」屬於「集體潛意識」的範疇,向下延伸的台階乃是通往潛意識之路,越深入屬於個人的經驗越來越少,取而代之是越來越多的人類共通經驗。』

 咁即係點?

Google 『集體潛意識』,揾到呢段嘢…

 『榮格考察非洲及美洲等地原始人類的宗教、神話、童話、夢,並比較西方人與東方人的宗教、神話、童話、夢,發現許多共同的現象而得到結論。他認為集體潛意識是個人人格中最深刻、最有力的部份,它是幾千年來人類祖先經驗積累成的一種遺傳傾向。這些遺傳傾向被稱為『原型』。各種原型在夢、幻覺、幻想、神經症中無意識地浮現出來。相對於弗洛伊德的無神論傾向,榮格認為集體潛意識中充滿了神的形象。』

 唔敢再search嘞,因為越睇越唔明。
 

根據我自己嘅解夢係:其實每個人心裡面都有一個地下室,而地下室與地下室之間係相通嘅,所有人類夢中相連嘅地道組成咗一個龐大嘅地下城,形狀似一個蜂巢系統,我就係誤闖咗呢撻地方。

 咁綠衣人係乜水?

我喺夢中見過嘅女人,會唔會喺現實世界都存在?

可能我地曾經喺街口間星巴克一齊排隊買咖啡,

不過認唔倒對方。
 

002 { 圖書館遇上榮格 }


灰濛濛的春天,平常的失業的下午。

我踏著影子,走向中央圖書館…

 
無數作家過去的靈魂隨文字安躺着,墳地般寧謐,構築成堡壘般的能量牆,人步進,很容易平靜下來。

當自動電梯冉冉上升,使我迎向天花上令人眼花的聚光燈之際,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…有人在注視我。

本能地轉一轉身,偌大的圖書館周圍也是人,學生、大叔、婦女、工作人員、奇特的老伯,就算真的有誰暗中跟蹤我也不容易找出來。

黐線,又不是美女,誰會對我有興趣?

我拿了村上春樹的『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』、亦舒的『莫失莫忘』,

靜靜坐到一角。載上耳塞,從 ITUNES 點出  BOB ACRI 的『SLEEP AWAY』。

如果現在有一個九十後行過,他會輕易地猜出我是一條生於七十年代中期的毒撚。

 然而坐在木桌另一端,是個更古怪的老頭。

穿西裝、卻笠着棒球帽也算了,而他正在看的書,卻實在太扮嘢﹗
貴氣而霉爛的書脊印着『人及其表象』燙金小字。

平放在老花眼鏡旁邊那本更過份:

『給死者的七首佈道詩』

 
怪老頭發覺我盯着他的書。

「你也喜歡榮格?」

「榮格?那個十九世紀的心理學家?」

「對,這兩本書都是他的作品,不過較為少人認識。」

我不想和怪人搭訕,但忍不住『寸』多兩嘴。

「原來榮格有寫鬼古。」

老頭笑了,笑容帶點頑皮。

「你沒說錯,真的是鬼古。七首佈道詩的由來是這樣的:

一九一六年的某個星期天下午,榮格和女兒坐在客廳時,門鈴忽然響起,明明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夏日,女兒起身去看誰按門鈴,卻一個人影也沒有。而鈴聲並沒停下來,門鈴還在動。然後,榮格意識到發生事情了:彷彿有一大群人走進屋子裡,全都是鬼,密密麻麻地一直塞到門口,空氣滯悶得使人無法呼吸。它們齊聲喊叫起來:『我們是從耶路撒冷回來的,我們在那裡找不到要找的東西。』」

毛孔不由自主擴張…

我錯了,不應對老人家不敬的。

「你猜到榮格後來怎樣驅鬼嗎?方法很簡單,他拿起筆連寫三天三夜,完成了這七首佈道詩,群鬼便煙消雲散,房間回復安靜。」

老頭輕撫着可怕的書:「你相信這典故嗎?」

「可以不答嗎?」

「最好還是答吧,畢竟是你帶起這話題的。」

我清清喉嚨。

「信的。」

他坐直了身子,眼裡閃出亮光:「這麼荒誕你也相信?為什麼?」

「就是因為太荒誕,所以極可能是真的。」

我按停 ITUNES,緩緩除下耳機:「我從前是個編劇,所以我明白最荒謬的事情往往都是真的,人們老作出來的東西,反而仲有個譜。」

老頭變得嚴肅,靜了一陣,突然說:「那就好了,因為你之後遇到的事,會比榮格的遭遇更荒誕。」

他打開『給死者的七首佈道詩』,從書頁中取出一張雪白的 A4 紙。

「這個送給你。」

然後飛快地消失了。

我把摺疊的 A4 紙打開,原來是一張 FORM。第一行寫着:

『不上班族入會申請表』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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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上班的日子並不等如得閒。


這點許多人都誤解了,包括我阿媽,一廂情願地以為我會每天陪她飲早茶。


事實上,人生的待辦事項實在太多,看半份報紙、交兩樣雜費已經一個上晝。
再上陣面書睇下各方好友今日食咗D乜,LIKE兩嘢,已經一日。
冇錯,你會發現時間唔係好吻合,因為我冇講我中間瞓着過。
喺香港工作到36歲,如果要補眠的話,瞓返六年都唔算過份吖?
我唔想浪費生命,所以我係 SET 咗幾個『撻』俾自己嘅:
1.      執屋
2.      執自己。反思自己前半生做過的事,那些完成了、那些放棄了。
    點解放棄?當中揾到價值嘛?快樂嘛?有回憶嘛?有遺憾嘛?
    如果有,俾返D時間傷心吓。
3.      執返 D 朋友關係。
我是一個被動型宅男,有時想起一個老友,心裡明明想知他的近況,也預計出來見個面是歡快的。但就在 LIST 裡找了那個名字出來,未曾按下去的一刹那,衝動便消失了~
    「這麼久沒見面,突然出現有點 Odd 吧?而且也沒有非見不可的理由。」
只要這念頭一閃過,你就會距離那個人越來越遠。
不騙你,許多曾經在生命中重要的人,也是這樣消失的。
『隨緣』這態度很瀟洒,而在現實世界,每段關係都要刻意花力氣 KEEP,這是上次分手時舊女友留給我的教訓。
「你仆街啦 ~﹗而家先知 ~﹗」周詠琪說。
周詠琪不是我的舊女友,她只是我的大學師妹,大叔型性格加扁平胸。不過為人很夠義氣,每次失戀她都肯陪我坐碼頭隊啤。
      朋友有好多種,她是那種無論幾耐冇見,彼此之間仍然可以有無盡廢話、GAG的朋友,甚為珍貴。
罕有地,昨天她沒覆 WHATSAPP
剛打給她兩次,都直接飛到留言信箱。
沒留言,不敢打擾她了,可能她正在調查一單大案吧…
~ 忘了說,周詠琪是做 ICAC 的。
十年前她入職時,曾問過她為何選這份工,她托一托黑框眼鏡,細小的眼閃出堅剛意志:
 
    「因為,香港勝在有ICAC。」
 
   俱往矣。